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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聪明无关

时间:2024-01-17    来源:www.xinwenju.com    作者:李艳清  阅读:

  时间是下午二点,日头已经落至北京西站大楼比肩处,南广场上几乎也见不到日头的光辉,站前进出口及售票处这些门场地上是大片大片的阴凉。

  大头蹲在车站售票口的门外墙角下,手里夹着烟,大口大口地吸着,眉心紧锁,是一脸的心事。他面前的地上已经丟了好几个烟头。

  早上四点他就来买票,排了近十个小时,等排到了窗口前,一问,票竟全售完了,不光是当日票,连以后几天的票都售卖完了。这可咋办,今个是腊月二十六,离过年还有四天时间,要是买不到票就无法回家过年了,家里的女人与娃子可在眼巴巴地盼着、等着哩!

  “我就不应该多干这几天。多挣千把文,却耽误家回不去了,得不偿失啊!早知这样,真应该提前早三天跟老乡大牛一同回去。”大头心里懊恼不已!本来就大的头这会儿整个儿又大了一圈。

  眼下咋办哩?大头从衣袋掏出一张纸铺在地上,然后屁股坐上去。蹲得时间长了,双腿有点麻。他将包放在身后,身子半倚靠在上面,两只手交叉着托着后脑勺,缩着脖子,双目微闭,脑中极力思索着回家的办法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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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大头是湖北麻城人,家在大别山深处的一个旮旯里,那儿地理僻塞,交通不便,经济十分落后,村里的乡亲主要靠种两亩薄田度日,收入勉强够维持温饱。打工潮兴起时,村里的青壮男劳力包括许多年轻妇女,便纷纷离开故土外出打工,唯有大头一直呆在家里,守着女人娃子与几间老屋。

  大头是家里的老巴子,父母自小就一直惯养着他,由此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性,平日连田都懒得下,成天东家窜窜,西家遛遛,侃侃大山,吹吹牛皮。除此,大头还是个刺头,交公粮纳农业税那些年头,别人都上交上纳,他却一粒一厘不交不纳,村干部再怎么做他工作都无用。义务不尽,手却伸的挺长,上面下拔补助、救济款、救济粮时,还会厚着脸皮强迫村里分他一份,不给,就到村里闹,到乡里闹,再不给就到县里、市里无端上访。当然了,到了县里市里,大头绝不会说村里乡里没给他好处,满嘴说的尽是乡村两级干部任人唯亲啦、暗箱操作啦、腐败不作为啦,等等等等。如此一来,搞得村里乡里干部都怕他,此后,每有钱粮下拔,首先都要分给他一份。

  仗着这一点,去年春上,大头又无理取闹地跑到村主任家,要求村里帮他办个低保,村主任说,你无病无灾,身体键健康康,家里女人娃子又无残疾,不符合政策要求,办不了。见主任不给办,大头又跑到乡里找乡长,乡长跟他说了和村主任相同的话,依然没给他办。大头不由大发雷霆:“我不符合政策不假,难道你们办的其他低保户都符合政策要求吗?今个我不跟你废话,等着瞧,会有你们好看的!”大头忿忿离开。

  乡长轻叹了一口气,又摇了摇头。

  第三日下午,乡长正在办公,突然接到县长打来的电话,电话里县长把乡长好一顿训:你这个乡长是怎么做的,怎么能让人去省里上访哩,净给我们县抹黑!现在赶紧派人派车把人给我接回去,好好做做他的工作,把事情解决在基层!”

  人接回后,乡长才知晓,大头为低保这件事竟然坐车去了省里,在省政府大门外举着牌子“我要上访!”后来被省里用车遣送回了县里。

  乡长和村主任十分后怕,为安抚大头,只得帮其办了低保。

  大头很是得意!可大头女人却不开心,她跟大头说:你不出去打工,在家就靠谋取乡里村里这点小好处,够一家子吃穿用吗?表面上乡干部村干部对你客气,其实心里十分瞧不起你,并且恨你!村里人总在背后说你闲话,我在村里半点头都抬不起来。别再瞎混了,干点正事吧!你看村上那些出去打工的人家,有的在城里买了房,有的家里买了汽车,哪家不比咱家日子强。之前俩娃小,花销不大,你懒就懒吧!可你看现在,俩娃一天天大了,大娃明年就要上中学了,住在学校,每天都要钱。为了俩娃,年后你还是出去打工吧,可成?”女人说到此,两眼巴巴地望着大头。

  大头低着头默不作声,约摸两分钟后,嘴里硬硬的蹦出两个字:“好吧!”

  春节后,大头就跟着村里的大牛来到了京城工地。

  ……

  “有办法了。”想着想着,大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。立即站起身,背上包寻到一家打印社,花20元钱打印了一条“我要上访”的横幅,先是揣在怀里,等来到西站出站口处,马上把横幅打出。大头举着横幅,刚迈出几步,就被两个便衣当场夺下横幅,同时架住他的臂膀将其带到西站派出所。

  派出所内,两个便衣没有问他为何上访,只询问他家乡何处,大头便说了。便衣当即打电话跟上面领导进行汇报,唔唔啊啊地说了一会后将电话挂断,转身对大头说:“跟我们走吧。”

  “去哪里?”

  “还能去哪,送你回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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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我不去。我有状要告!”大头故意说道。

  “不去,由不得你。屁大点事就来京上访,净给首都添堵!”两个便衣说着又上前架住大头的臂膀,迈步朝车站候车大厅里走。

  便衣带大头乘座的是一等舱,座位很舒服,为防大头逃跑,他们一左一右将大头夹在中间,寸步不离。下午4点上的火车,次日早晨6点40分便抵达麻城站。下了火车,两便衣把大头移交给了麻城站派出所,麻城站派出所不敢松懈,立马派车把大头直接送回老家。

  乡长与村主任许是早接到了电话,早已在村口等候,见大头下了车,赶紧走向前左右陪护着把大头接进家中。两人一人拉着大头的一只手,脸上堆笑,劝大头今后千万不要再上访了,如果有啥要求尽管提。临了,乡长拿出2000元,说这是扶贫款,村主任拿出1000元,说这是慰问金。

  晚上大牛掐着指头算了一下,这次借故上访,省去火车票费138元(按二等座计),汽车票费60元,三轮车费10元,火车上吃饭费20元,另外加上乡长与村主任给的3000元,总共3218元。大头开怀大笑,心里好不得意!

  翌日,姐姐听说大头回来了,让大头过去玩。吃饭时,姐夫问大头:“你是昨天回来的?”

  “是的。”大头答。

  “临近春节了,一票难求,你是咋买到票的,提前预订的票?”

  “不是。”

  “不是?那你是怎么买到票的?”

  “是这样的……”大头将经过跟姐夫说了一遍,临了十分得意地说:“姐夫,你说我聪明吧!”

  姐夫是作家,听罢摇了摇头,说:“此事与聪明无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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