○ 哪有那么多孤独
两种人不知道死活,一是年轻人
二是权势之人,还有谁比年轻更有资本
还有什么比被围绕的权势更欢快的
显然,他们从来不会有孤独
除了我和我的那些兄弟
他们有丧父,失母、失独、妻病,早已深入孤独之中
生命的终端就是孤独
我熟知的那些亲友,暮年学着炒菜,做饭、洗衣
有时,我坐在他们家中凝视许久
才引领我走向餐桌。我双手合十祈求嫂子们早日康复
我向来坚信所有的生命都是孤单的
凡事总有先来后到,生命总有行前走后
直至转世百年孤独
十四年来,我面壁
白墙吸走我独自一人的气息
我沉迷的文字,和白墙里隐匿的眼睛对视
白墙全然不知我早已习惯于它的孤独
有时候,我掀开窗帘,面对,外界的欢快
回头来,再次与白墙对视
恍惚中,眼睛里出现的是你欢快的发丝
并非是我孤立的胡须
丧失亲人那一刻,夜幕降临那一刻
亲情远离你的日子里
内心交织在一起
翻开《百年孤独》的随便那一页
一如,天边某一颗孤星
连月亮也伴随着孤独
2023、3、30、草草于江山
○一个没有被记载于抒情的年月
一个影子不知道它能否进入“影子”
一场爱情不知道它能否进入“爱情”
一段往事不知道它能否进入“往事”
并非所有的事物都能像玫瑰那样进入玫瑰园
我一路行走的过程 抒情未能在抒情的年月抵达
它无法穿越镜子的黑暗 时间的黑暗 世界的黑暗
无法穿越怀旧者仇视新世界的黑暗
在一个没有爱情的年月怀念着同样没有出现的爱情
这就是世界的黑暗 一段没有被记载的黑暗
○菊花膝上开
父亲死前对我说
不想让人说他儿子是光棍
这些年,我是压在父母腰间的
孤坟
那令我活下来的到底是些什么
菊花年年膝上开,寒冷中
菊花的容颜难以言尽
2019、12、9、
○再老不过银杏
老银杏孤而大
它统领四周的群山,层林尽染
杏叶在冬季显出疲倦
不见众鸟
金黄的景色渐渐散落
我到来时
正逢中年豁达如宽阔山野
旧时我只知道低头走路
不张望四周
风景年年依旧
冷风吹过脸颊与银杏树顶
想象我孤而直地立于
银杏树下
看着参天大树从山顶茫然入云
衰老如棘刺入内心
容颜随木纹同扩散
而世间景物究竟几多摧残
我孤而直。在高高山顶徘徊走动
高山始终被哀鸟般
寒冷的山风塞满
2019、12、10、晚
○徐州铁路基地
没有簌簌风声
只有一池浮水的荷叶
居水沉于睡意
我坐在池中央的长亭内
望眼满是银杏的果园里
夏天在我的发中,夏天的气味
在我成熟的身体内,
夏天在我的嘴里。夏天
在这满地熟睡的绿荷中
素心洁面、陆陆续续的诗句中。
静止思索。斜靠着。把你的芳心
给我。我视你的优雅如美人。
而我却在午后变老。
在这个基地的池塘边,我
和长亭一样老,斑驳的扶栏
消散在我遥远的目光里
休息。上课。等待。我有一周的时间。
用我的眼先抚慰你
你给了我朗读,那诗句
那语言扭曲的音乐
它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
可它完全是别人的,不属于我
而我读到了那些孤立、尖锐的词语
还有词形和词尾和变化。
向后倾斜的我,
被彼此隔绝;
这荷塘和果园外面孤独一片,
整个世界孤独一片。
我不想让任何东西侵扰
仅此时刻的孤绝。
○出梅
出梅雨止,鸟虫欢快
烈日炎炎,鸟虫各能安家
水库边,白鹭戏水,踩踏潮湿的沼泽
山水共存,鸟儿飞飞,人迹稀有,
白鹭昂首裹足地眺望
鱼儿跃出水面,又从空中落水
唯我甚怀孤独
山水共一色,芦花轻如鸿毛
唯我甚怀孤独
烈日映照水库,人们爱钓鱼儿,撑起阳伞
偶有献身的鱼儿,爱上鱼饵
唯我,伫立垂钓者身后,装聋作哑
我的孤独,撬不动毒日头下
六月的尾巴
2022、6、28、草于江山
○梨花志
对触觉有记忆力
逃不出梨花和女人
一棵梨树给了我描述:
情窦初开那年梨花
被一个红袍喇嘛冷漠的

目光触及了一下
心里有一种瘙痒不停
日夜折磨着
我记住了一树梨花
我把它从风吹日晒
雷雨鞭策的影像中
默默无言尘封起来
独自放在一个
枕头里
除了我没有人可触碰
成为我一生甘苦交加之果实
其中有道暗香之来源
梨花,一个有形无影的幽灵
迫使我在日记中写下:
“二十年来,一看到梨树
就想起她手握的棒槌
我的体内常因此泄气
而且,泄气了很长一段日子。”
○暑假面试
风把一根羽毛吹进档案里。
羽毛对我说
不许打电话。
一分钟敲打120字,太阳的孩子,要尝试自己的翅膀。
在键盘之间,一个英俊的少年低头不停地敲打
阳光的身影,现在开始社会实践,现在他开始
潜入,在档案中。
我独自安于书房朝圣,我不信仰,但却迷信。
我明白。
翅膀斜靠着羽毛的强硬,
我斜靠着我的黄昏。
